韩寒博文引发网络大讨论 2011年 12月 29日 11:04
Reuters 去年,韩寒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
在 中国,向执政党共产党的至高权力发出的任何挑战长期以来都受到压制,但是对于近期发生在网络的一场关于中国是否应该进行一场革命的热烈讨论,中国政府却似乎采取了容忍的态度。
中国广东省乌坎村村民把政府官员和警察赶出村子并自己选举村级政府的行为成了媒体争相报道的头条新闻。数天后,中国人气颇旺的博客作者韩寒发表了几篇内容激进的博文,从多个方面讨论了中国革命、民主和自由。
韩寒不但是一位公共知识分子、一名赛车手,还是一个"万人迷"。他坚持认为,前捷克斯洛伐克1989年的和平起义──"天鹅绒革命"(Velvet Revolution)不会发生在中国,中国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实现民主。相反地,他认为行动人士应当推动切实可行的小规模改良,从而以这种方式实现变革。
韩寒的博文在某些方面与共产党的观点是一致的,比如,中国还没有做好民主的准备,以及中国若发生革命很可能是要流血的。他在《谈革命》一文里写道:"当街上的人开车交会时都能关掉远光灯了,就能放心革命了"。他还说,中产阶级很可能会倒霉。"在革命的洪流里,你拥有一个苹果手机,你是开摩托车的,甚至你会上网,你平时买报纸,吃肯德基,你都算是有钱人,甚至是有能力在互联网上阅读到这篇文章的人,都是充满着原罪的被革命对象。"
他在另一篇题为《说民主》的文章里表示,共产党的组织已经非常庞大,推翻共产党不一定就能从根本上革除中国的弊端。
他写道:"党组织庞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它就是人民本身,而人民就是体制本身,所以问题并不是要把共产党给怎么怎么样,共产党只是一个名称,体制只是一个名称。"
有人嘲笑韩寒是党的宣传员,声称他是收了政府的钱才在目前这个对中国来说无疑很敏感的时候出来阻碍民主和革命。韩寒在文章里承认有人对他提出批评,但他对此并不理睬,说自己的论据站得住脚。
考虑到这几个月来中国的作家、艺术家和其他人士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韩寒的观点也许并不让人觉得意外。过去一周里,两位持异议的作家分别被判入狱10年左右。韩寒在最后一篇博文《要自由》的末尾处谈到了这些担忧,并暗示活动人士的改革目标或许是争取到更大的言论自由,而不是推翻整个国家体系。
韩寒写道:"我相信我们这一代人的品质,所以我相信这些迟早会到来。……虽然我觉得自由未必是很多人的第一追求,但没有人愿意常常感觉恐惧不安。"
截至周三,这些博文并没有被中国互联网审查者屏蔽掉。而此时,恰逢中国处于一个不同寻常的时期。除了乌坎村的抗议活动外,中国政府官员还在设法解决民众关心的地方政府腐败成风以及空气和水污染等一系列问题。同时,北京也在奋力压制一个极不和谐的网上对话。微博和其它新的媒体传播平台给了中国民众一个表达忧虑的扩音器,因此北京方面担心地方争端有时可在几小时内通过网络引发全国的关注。
尽管中国高层领导人的想法很难揣测,但对乌坎事件的反应仍然显示出了中共高层的忧虑。值得一提的是,该事件引起了广东省高级官员的注意,包括广东省党委副书记朱明国。朱明国与广东省委书记汪洋(中国政界一位相对开明的官员)有着密切的工作关系。汪洋在明年举行的10年一次的换届选举中将竞争一个拥有至高权力的中央政治局常委的位置。毫无疑问,北京的中共领导人正在注视着他,看他在麻烦不断的广东省面临着种种问题的时候如何解决乌坎危机。
官方媒体《广州日报》称,在周一的一次会议上,朱明国描述了广东省民众日益提高的权利意识,以及当地官员没能满足村民需要如何导致了形式越来越极端的抗议事件的发生。
韩寒的博文在网上引发了广泛且相对罕见的关于革命带来的好处和危险的大讨论。鉴于最近几个月作家们面临着日渐上升的压力,这场辩论格外显得非同寻常。
作为对韩寒的回应,有着逾800万粉丝的中国知名的房地产开发商潘石屹在微博中发问:"革命到底是什么意思?革命是和谐?还是反革命是和谐?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只能不写。"
从这条微博和它在网上的影响可以看出,革命这个字眼在近些年几乎从中国的公众舆论中消失之后,如何再次成为一个引发热烈讨论的话题。
Brian Spege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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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寒的对和错 2011/12/29 08:11:56
张铁志
早 听有人说韩寒是这个时代的鲁迅,他果然不负这期待,开始谈起了革命、民主和自由这些宏大命题,并引起了广泛争议。他的三篇博客文章《谈革命》、《说民主》和《要自由》的逻辑与论证并不清晰,确实有许多值得讨论的观点。
韩寒的主要命题是"暴力革命我们都不愿意发生,天鹅绒革命不可能在近期的中国发生,完美民主不可能在中国出现,所以我们只能一点一点追求,否则在书房里空想民主和自由憋爆了自己也没有意思,改良是现在最好的出路"。韩寒还认为,中国不可能出现天鹅绒革命,是因为国民素质低,所以当务之急是提高国民素质,例如,错车时不开远光灯。
韩寒是对的:革命确实可能带来新的独裁者,也未必能带来民主。
但韩寒也是错的,不能从革命可能的不良后果就否定革命的正当性。革命之后的新政权是否是真正的民主,要看政治制度的设计以及社会力量是否强大。例如,埃及革命之后确实没立即出现美丽的民主,但民众继续在广场上为他 们的理想抗争。
韩寒是对的,他说,现在中国人的不满都是关于个人利益,而不是普遍的自由或正义问题。
但韩寒是错的。因为他说中国人对私利的重视使得人民没有力量,"最关键是大部分中国人一副别人死绝不吭声,只有吃亏到自己头上才会嗷嗷叫的习性,一辈子都团结不起来"。但一来,韩寒低估了民众素质,从大连到乌坎、从城市到农村,中国民众已经证明他们有自我组织的能力与素质。
二来,即使这些抗争就是关于个人利益,但今天他们可以为个人利益与权利受到侵害而团结起来,即使范围只是一个农村或一个城市,但谁能否定若下一次出现规模更大的问题或腐败时,他们不会团结起来可以给予政府压力。
三来,正如他自己指出的,"我和他们的子女聊天时,互联网和各种传媒已经或多 或少的打开了他们的眼界。所以我并不悲观"。的确,时代往往是青年所改变的,看看今年从埃及到华尔街的抗议与革命行动吧。所以,生活在互联网中的这一代可能正是当前改变中国的主力,而不是未来。
韩寒是对的,"民主是一个复杂、艰难而必然的社会历程",他对民众素质对于未来中国民主品质的担心也是正当的,"民主不是适合不适合的事情,它迟早会到来。国民素质低并不妨碍民主的到来,但决定了它到来以后的质量,谁都不希望来个卢旺达式的民主,虽然这并不是真正广义的民主。有时候缓缓来,有时候突然来"。
但韩寒是自我矛盾的。正是因为民主的复杂,所以现在需要不断地在实践中学习民主,不论是人民参选、是民众抗争、是成立独立的非政府组织,还是社会的自我组织,这其实就构成了 公民社会。人民的素质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提高的,并且可以给予执政者压力。而在一个全能主义社会下,民众必须在一切可能情况下去争取自己的权利或权力,去壮大公民社会,而不要自我预设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总之,韩寒是矛盾的,他一方面认识到"改革和民主其实就是一场讨价还价的过程,你不能盼着执政者看了几本书忽然感化把东西全送给你",另一方面他又悲观地认为"给执政者压力当然重要,但遗憾的是,执政者的配合更重要"。
无论如何,韩寒应该知道,并不是他写一篇文章《要自由》,自由就会自己降临。如果你先自己缴械了,那么执政者是不会把东西送给你的。
(本文作者张铁志,台湾知名政治与文化评论人,现任台湾《新新闻周刊》副总编辑,今年于两岸出版《时代的噪音:从迪伦到U2的抵抗之声》,并担任多个NGO的理事与董事。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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