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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01

伦敦也患上了“摩天大楼疯魔症”

建筑

伦敦也患上了"摩天大楼疯魔症"



"新庭"是罗斯柴尔德银行位于伦敦的总部大楼,由荷兰大都会建筑事务所的艾伦·房龙与雷姆·库哈斯设计,大楼前庭背后即可看见圣斯蒂芬·温布里克教堂。

伦敦——那天,我可被"新庭"(New Court)给迷住了。新庭是罗斯柴尔德银行(Rothschild Bank)位于伦敦的总部大楼,由荷兰大都会建筑事务所(OMA)的艾伦·房龙(Ellen van Loon)与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设计。整栋大楼富丽豪华,与四周环境和谐融为一体,几乎隐逸其中。一位曾参与该项目的建筑师,半开玩笑地将这栋新建筑称为"成熟的老楼"。

这话的意思,是说你恐怕无法想象,它竟出自库哈斯之手。库哈斯曾是个颇具代表性及具有影响力的人物,听说他近日惋叹"你死我活的铺奢竞赛",认为这样的狂热追求推动了华而不实的新兴地标建筑激增,一栋接着一栋,直至建筑市场崩溃。巧的是,新庭恰是在市场崩溃前提出设计委托,历时数年才竣工。因此,正如库哈斯反复宣扬的思想一样,这栋建筑是整洁、巧妙地为变化的大环境度身定制。

伦敦有这么个情况,已故评论家艾达·刘易斯·哈克斯特贝尔(Ada Louise Huxtable)曾将其称之为"摩天大楼疯魔症"(Skyscrapers Gone Wild)。她指的,是那些因为新技术和疯狂投资相结合而滋生的,"超大、扭曲、与环境完全违和"的高楼,栋栋竞相攀比高度,比谁更吸引眼球。其实这座城市曾如此骄傲,根本不屑于此。瑞奇·博得特(Ricky Burdett)在伦敦经济学院(LSE)教授城市研究课程,那天我同他一道在城里闲逛。他领我去看了利登豪尔街122号一栋绰号"奶酪刨子"(Cheese Grater)的写字楼。这楼是理查德·罗杰斯(Richard Rogers)设计的,距新庭不远,位于伦敦金融区腹地。旁边还有栋楼,头重脚轻,绰号"对讲机",看了之后,我忍不住对博得特说出我的疑惑;我多想知道,拉斐尔·维诺力(Rafael Viñoly)当时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个造型的?

河对岸,伦敦桥(London Bridge)站之上,是几近完工的"碎片"(Shard)——由伦佐·皮亚诺(Renzo Piano)设计的伦敦最高建筑——直耸云霄。

周围的社区也在变化。去年夏天奥运会的总体规划原则,就是要在史上向来破败的东区(East End)打造一个繁荣的新中心。奥运村正改建为面向不同收入阶层的混居住房与公园(园区部分由菲尔德设计事务所[Field Operations]的詹姆斯·科纳尔[James Corner]担纲设计,他曾参与设计纽约"高架线公园"[High Line])。至于效果如何,跟"碎片"一样,要等竣工后才见分晓。

英国首相大卫·卡梅伦(David Cameron),与抢人眼球的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一道,于上月大张旗鼓宣布投资8000万美元,在"科技城"(Tech City)打造一个市政文娱中心。所谓"科技城",就是东伦敦旧街环交路口(Old Street Roundabout)那一片几个街区的别称。"完了,社区没了。"社区一些顽固分子不无感慨,担心政府规划一旦介入,当地一贯自下而上的发展印记将被抹灭——实际上,这"社区"的"发展",无非处于七拼八凑的草创期而已。

他们真正担心的,其实应该是首相和市长公布的规划图里,那种位于市郊住宅区的、办公园区风格的建筑。随着项目的开展,若要提升这堪忧的环交路口区自身,应当制定更好的规划才行。

最具戏剧性变化的,要数国王十字(Kings Cross),该地区长期以来犯罪猖獗,贫困不堪。圣潘克拉斯(St. Pancras)火车站与国王十字火车站在此交汇。二十来年间,这一区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近,为迎合数年前圣潘克拉斯站的翻新,国王十字站的主候车大厅,也改造了个伪哥特式的陡降顶棚,由约翰·迈克阿斯兰(John McAslan)设计。谷歌公司计划将伦敦总部开在隔壁;高档住宅、廉租房,以及商业开发,也已逐步在周围落户,或正欲进驻。

这项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大改造项目背后,是英国地产商白银集团(Argent Group)。该集团坚持优良城市发展战略:混合利用,缓慢增长,以步行者为本的街道,通情达理的翻新与新建项目的结合,以及着重充足而有活力的公共空间。上个月,中央圣马丁艺术设计学院(Central Saint Martins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外一处花岗岩地面的喷泉广场刚刚开放。中央圣马丁学院于2011年搬进一栋19世纪的六层粮仓。该建筑由伦敦斯坦顿·威廉姆斯建筑事务所(Stanton Williams Architects)巧妙改造,设计严格遵循保护原有风格的原则,打造出宽敞、柔滑、高挑的内部空间,一箭双雕,兼作学校与新公共广场。

国王十字的周边开发,使一块以前的闲置工业区倍添中产气质,而这恰恰也是"碎片"大厦附近老街坊所担心的。这栋大楼,如同一座大山矗立在酒吧和住宅区,鹤立鸡群,将会改变整个区域的房地产局势。从表面上看,这栋大楼粗笨庞大,其貌不扬。不过,在国王十字这样的铁路枢纽地段,提高建筑密度,行之有理。预期未来各种写字楼、公寓、餐馆及大厦观景台的组合,将可与伦敦眼(London Eye)平分秋色,增加该地区的就业及财政收入。同时,作为项目的一部分,每天吞吐30万乘客的车站整洁一新,翻修之后更具吸引力。

从远处看,"碎片"大厦外观的侧立面不再如整体般显得突兀。水晶般的刺眼效果,也并不如许多伦敦人所担心的那般显眼。在某种柔和的光线之下,整栋大楼几乎隐匿不见,楼冠逐渐淡化成网眼状的屏风帘造型——这一招,皮亚诺先生在设计纽约时报大厦时就尝试过,但失败了,搞得大楼顶部平台就好像未完工一样。这回,通过延展大厦的锥形顶部,使其多面汇交于一点,网屏造型终于适得其所。

另有30多座摩天大楼正(或即将)在这座城市拔地而起。几个世纪以来,圣保罗大教堂(St. Paul's Cathedral)的穹顶一直主宰着城市天际线的制高点,直到1980年国民西敏寺银行塔楼(National Westminster Tower)的出现。之后又有了诺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设计的"小黄瓜"(Gherkin;即瑞士再保公司[Swiss Re]总部大楼——译注)。如今,竞争已经展开。

这一切,部分归因于前市长肯·利文斯通(Ken Livingstone)的有力政策,以及其后任约翰逊先生在这个方向的追进——大推高层建筑增长,并以大规模转型为发展重心。这一政策头一次为伦敦吸引来大量国际知名建筑师。但据《观察家报》建筑评论人罗文·摩尔(Rowan Moore)近日撰文所称,这一政策的规划体系自我感觉良好,其许多项目,无非上面大手一挥,就顺利通过审批流程。

"它们的细节有何特别之处?"摩尔问道,"它们的整体设计理念是否具有协调性或完整性?它们的底层能否创造美观大方的新公共空间?"

这就要回到大都会事务所为罗斯柴尔德银行总部设计的新庭了。新庭总使用面积22.6万平方英尺,仅15层,算不上摩天大楼,但仍比紧邻的其他建筑都高。所以,这栋塔楼的外观辨识度,远比许多摩天大楼更为突出、亮眼——比如,随便举个例,若拿它同"对讲机"比较的话。

自1809年起,罗斯柴尔德家族就占据着圣史威丁巷(St. Swithin's Lane)这块地盘,这条小巷不过10英尺宽。新庭取代了20世纪60年代兴建的老总部大楼,而更早之前这里曾是一栋维多利亚时期的老建筑。大楼后面是圣斯蒂芬·温布里克教堂(St. Stephen Walbrook Church),由克里斯托弗·莱恩(Christopher Wren)设计,自1680年建成后一直是此地的地标建筑——直到罗斯柴尔德的办公楼落户于此。200年间,"罗氏"大楼几经更迭,遮蔽了身后教堂的风采。

大都会事务所的大胆构想:从银行大楼中间开辟一条通道,将新大楼提升到地面之上,借以露出教堂容颜;同时,通过一个半开放式的广场,将带有屋顶的银行前庭,与圣斯蒂芬教堂的墓园连接起来。

这一方案巧妙而优雅。如今,一条玻璃和铝饰构成的柱廊勾勒出了街道的边界,后面则是宽敞的廊道和步行道,如画框般精致地构筑出教堂的形象。这一设计,为狭窄的街道平添透明感与惊喜,营造了贴合市政的平凡壮观;同时,新楼展露莱恩旧楼的风姿,创造出双人芭蕾舞版的效果——罗斯柴尔德大楼向圣斯蒂芬教堂颔首致意。

管窥其奢华细节:私人会议室里是高档定制的布艺织物;华丽的大堂中摆设着实木书桌和匠心装饰的幕帘;副楼底楼对外开放,存放着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档案文献,内有手工雕刻的橡木橱柜以及上年头的大师级艺术名作。任何与"大都会"可能联系在一起的粗糙、捣腾,全然不见;一切尽显平和、光洁,卷册间串联出一股诗意。

我前文提到"半开放式",只因驻足圣·史威丁巷,尽管你可以看见圣斯蒂芬,却无法走进教堂。大楼的前庭与教堂的墓园之间有一扇紧锁的大门,银行警卫不鼓励好奇的窥探。所以,十分不幸,开放的建筑,遭遇了偏执狂一般的建筑,后者及其同侪,一个多世纪以来,正慢慢重塑着如伦敦、纽约般的城市。

我投开放性一票。

本文最初发表于2013年1月10日。

翻译:江烈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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